我妈也许没有想过自己的宝贝儿子会不顾她的死活，终于有点不满:“我是你妈，让你拿个药还推三阻四，以后还能指望你养老吗？以前你姐不管多晚都念着我，大半夜还送我上医院。”

沈安把被子一掀:“闭嘴，吵死了，你要是想她就去地下找她，我可没那么闲工夫照顾你。”

说完就睡了过去。

我妈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，我看不清她在想什么。

但是她眼角好像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，是哭了吗？

过了一会儿，我妈打开床头的第一个抽屉。

手却僵在了那里。

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，也凑过去看。

哦，原来是我给她准备的药。

以前我怕她舍不得自己买药，所以给她买了好多药放在家里，以备不时之需，没想到现在用上了。

过了两天，我弟因为钱的事对我妈破口大骂:“你个老不死的，钱呢？你把钱放哪儿了，那个贱人留下来的钱呢？”

我妈愣住了，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一丝痛苦，她呵斥:“她是你姐姐，你说什么贱人？”

“别装了，她生下来不就是为我服务的吗？你跟爸从小这么对她，现在她死了，留下来的钱都是我的，你到底藏在哪里了？”

我妈打了他一巴掌，脸上的痛苦越来越大。

那是我妈第一次打她的宝贝儿子，在我的印象里，沈安嘴甜会哄她开心。

不像我连个撒娇都不会。

真是奇怪，我妈打我的时候没有痛苦，问我要钱的时候没有痛苦。

我死了以后她反倒痛苦起来了。

“你到现在还装，沈萍的遗言都写得清清楚楚，是你们逼死了她，她说宁愿从来没有做过你们的女儿。”

没错，跟魏然分手后我去看海了，回来就自杀了，因为我太累了。

反正再过不久会死，我不想再痛苦活着了。

沈安的话好像给她重重一击。

她颠颠撞撞回家，拉开抽屉，拿出里面的一张照片看得出神。

我以为我变成灵魂以后就不会哭了，可是我的眼睛涩涩的，那是我六个月时候的照片。

我忽然想起，其实我妈也对我好过。

我十岁的时候，我妈被我爸暴打。

我回到家，看见我妈躺在地上鼻青脸肿。

我扑上去抱住我爸的腿，用小小的身躯挡住那些拳打脚踢。

我爸踢我:“滚开，再不滚连你一起打死。”

我不放手，因为她是妈妈，我最爱的人。

这件事以后我妈对我好过一阵，给我的面里都多了一个荷包蛋。

我妈牵着我的手上街，第一次给我买了草莓味蛋糕，我想妈妈总是爱我的。

我妈生日时，我拿攒了好久的钱上街买了一条项链，要送给我妈。

回来的路上，沈安在路口拿棍子绊倒我，我跌了一跤，漆黑的夜里，项链混在一片石块里。

我顾不上生气，蹲在那里找项链。

找到夜深了，我垂头丧气回家，我妈淡淡地说:“还是没有你弟贴心。”

一双手套摆在桌上，沈安送的。

从那以后，我妈又变成以前的样子，沈安是第一位。

13

我跟着我妈上楼，来到我买的房子，我不知道她来干什么。

她敲我的门，声音特别温柔，她说:“萍萍，开门，是妈妈。”

我想说，我死了，你忘了吗。

可是她听不到。

邻居开门，狐疑地问她:“你找谁？”

我妈声音冷淡:“我找沈萍，我是她妈妈。”

邻居拍拍脑门:“原来你就是她妈妈，你真有福气，女儿对你真好，手链好看吗？”